然后我们说好吧

(但其实你大可以更小心些)

Word game

和平线,警探组注意。

A-C(生僻词运用?)


Absorption 专注


       汉克记得他半年前还发誓过不跟一块该死的塑料壳子做搭档。人类的行为具有很大的不可预测性——康纳总是在他对于环境中不能以程序和代码解释的时候说出这句话,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譬如汉克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脑子会莫名其妙蹦出一个想法来,更不可理喻的是大脑并没有终止这个荒谬行为的打算。

      他瞥了一眼趴在栏杆上的康纳,由于模拟生命的制服被某人(自己)抱怨过不下十次换上了偏大的连帽卫衣,他在看太阳吗?阳光不是很强烈,快要黄昏了,落日的颜色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那对无机有机的人类造物吞进去了,汉克竟然有一瞬间觉得康纳的眼睛很好看。接着他就鬼使神差地凑近去用嘴角在他的眼睛上蹭了一下。

       康纳感到“疑惑”(?)了,他偏过头,额角未摘的指示灯上闪着黄蓝交替的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行为,副队长。搜索显示亲吻可以表达问候,服从,爱情和种类繁多的人类感情,是表达亲密的肢体动作,而适当的肢体动作可以拉近距离。所以我能把这个动作理解为是信任和亲近的表现吗?我不明白,系统显示我的温控组件和生物组件没有任何受损,但是,这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感受到我的机体温度高于平时2.45%。”

      “康纳...你能不能,就是,别管那些系统了!尝试用身边的存在形容一下这种异样的感觉?”汉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他感觉像是引导什么往前走,跟训练相扑的首次失败给他的感觉相差不多,康纳从前的形容现在想来真是比还在流鼻涕叫妈妈的小孩有过之而无不及。树枝和拐杖,纸花和纸团?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儿把他的表达水平升到高中以上,真不知道模控生命把他们近乎完美的社交程序指令塞到哪儿去了。

      康纳极少地迟疑了一下,他见过那个仿生人领袖,甚至跟他有过一段交谈。马库斯跟他没打算说那些在仿生人里几乎变为信仰的宣言,他就是坐在他旁边,跟他谈了谈卡尔,他告诉康纳,创造性,情感,抛去命令的自主能力,灵魂和——“异样的感觉”,只要你不再是橱窗内明码标价的商品,那些就成了你的附属物。那也算人类的特性吗?像是愤怒,希冀,爱,破碎的绝望和热烈的欢欣?这些概念太抽象了,对于板上钉钉的公式化指令而言,这些情绪无一例外地像是转灯下变幻的掠影,多变,复杂且难以捉摸。

      康纳闭上眼睛,睫毛在暖光底下轻颤着。人类的生理机能使他们阖眼想象场景时眼皮抽动。汉克想——他们跟人类到底有什么该死的区别?

       “像底特律冬天的太阳?” 

      康纳甚至用了不确定的询问式语言。他不明白他目前最先进的机型为什么花了整整137.24秒才勉强得到一个在它看来有那么点儿接近的比拟。

       ——那的确像暮冬的太阳,一轮灰白色的,散发着微弱热量的天体,一颗暮暮垂年的恒星持续以同心圆(无规律?)的方式向高低各异的平台簇拥着的穹顶传播光线。RK800(#313 248 317-51型号)坐在副驾驶座上,音箱里鼓噪着80年代的爵士乐,鸽群飞离了破碎的公寓,洒下一串四散的低鸣。枪声和红冰被吸食时上升的浑浊死在了阳光下面。釱液无生机的蓝色和血液的残迹在3600秒内蒸发得干净。在阳光底下,突然,康纳感到,这轮静止的灰白色的太阳,正因为他的情感之降临而战栗不止,那感觉不断而长久地影响着他的世界。现在那认知范围内的一切情绪,像画布上所有融化的油彩汇成的一滴斑斓,坠在正摇摇晃晃的光晕之上。那太阳被赋予了千千万万种热烈的颜色,供给像老鼠一样躲在水泥楼层间的人们和一个拥有自由的新物种一个无望又恳切地企盼春天的理由。

Bionze   铜质奖章


      飞扬的烟尘和公路上的标识线绞在一块儿,青铜色的涂鸦用丙烯颜料一遍遍强调出各自的轮廓。街道上原本的仿生人标语被政府勒令撤除,但游行还在继续。人类无法再短时间内接受一个由自己创造出的生命群体共享这个星球日趋贫瘠的资源。喧嚣并不能解决问题是公认的真理,但动乱,犯罪,高声喊叫和群体性斗殴仍在如永不停歇的闹剧一样在各地轮番上演。

        警局今天没有开放,换个词形容或许是无法开放——暴怒的人流汹涌着冲进警局,把什么都整了个底朝天。或许现代社会的自我修复能力总是很快,但是如此损毁程度,或许24个小时显得过分短暂。所以汉克安德森警探今天没有工作,他大有理由为自己的空闲开脱,顺便还可以庆幸几天平常那些该死的破事儿终于不用费尽心思了。

       可他仅仅在两个小时内就开始觉得无聊了。他开始盯着外边儿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发呆,然后任凭大脑皮层尽情抑制细胞活性,他直接在沙发上边睡着了。

       康纳在出门买点食材原料打发对垃圾食品有狂热爱好的警队副队长的当儿,差点在街上被游行的人揪住给把脑袋给卸下来,利用警用型得天独厚的逃脱能力到达目的地并打开门的时候,他没法儿想象现在自己是什么形象——头发蓬乱,领带歪到一边,手上拎的布袋里头很难预测那些精心计算过卡路里的原料是什么狼藉场面。他径直走到还算整洁的厨房里,把布袋丢到蓄水池里。汉克最近的精神状态还算好,他姑且不用揣摩那个脾气古怪难以捉摸的副队长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么他现在肯定在睡觉——他早就扫描过了,房间里没有任何一种酒液的残留痕迹。

       房间里光线很暗,不过对于仿生人配置的夜视功能,根本没有开灯的必要。但是康纳挺喜欢汉克卧室里床头柜天花板顶上安的那盏小灯,它总能发出让他感到舒服的暖光。他难得贴心地放轻了一些脚步,开灯只为了看看它的灯光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为了减少资源无意义浪费,他开始毫无目的地翻动着那个小小的抽屉,将指令中的进一步了解汉克提到首位。

       在乱糟糟的笔,笔记本和杂七杂八的发票记录旁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枚铜制奖章。2032年缉毒特别奖章。毒品禁绝?平滑的刻字痕迹现在仍旧清晰,边角的纹路里逐渐生了点绿色的铜锈——持有者不久前擦过,但没有之前那么仔细,尽管这也足够清除吞蚀光芒的锈迹,似乎有什么使他不再溺在过去的荣誉和苦痛里沉浮了。

      康纳猛然意识到他忘记关水龙头的愚蠢错误,以及这样的生活让他变得越来越像个家政型的事实。


Characteristic  独特的


      仿生人会看见各种时间线里不同命运的自己吗?换个方式讲,他们的命运和终结时共通的吗?康纳没有这种奇怪的顾虑,他是原型机,他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不论在哪一个交叉路口,哪一个选择铸定的节点里,他永远都是。

      或许在被销毁的前一秒,千千万万个未来和过去会有机会在面前聚拢成一条笔直的线。康纳站在一片空地上,脚下穿过了这根生命和机器之声交织成的树干,在他面前,分离为无数个不同的结局,每个闪闪发光的屏幕之中,闪动着一切的终结。他望见了所有的结局。那片空地下堆着的是RK800所有的残骸,蓝色正源源不断地注入这根树干的底部,如同盘根错节的榕树,而这个正在两个十字路口中守望的是一个崭新的他。

      康纳明白自己永远是无可替代的,不论复制品有多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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